再有一万年

第5章 僵局

你的眼睛一定比湖小得多，也不常流泪，只是我看见你时，还总是要坠入那一滩温柔得致命的春水里。

对于外校来专程参加集训的同学而言，多出的几天比原来还无聊，每天都是枯燥的自习，除非你想听那些老师把本来就没有几页的PPT翻过来又翻过去，用官方语气十足的话语来介绍重复了一百八十遍的稻妻风景。

至于本校参加比赛的学生就更惨了，上个星期的作业这几天把他们淹没，更别说同时还要正常上课……但没关系，淘汰赛的结果这两天就会出来，进入半决赛的本校生可以再把作业拖一拖，外校生也会有别的事儿可做了。

“下课，接下来我念一念进入半决赛同学的名字。”

下课铃停后，雷电老师终于送来点有用的消息。

教室里，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学生都如释重负。

“嗨——?”鹿野院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，吓得烟绯一个激灵，“烟绯同学，我可算找到你咯!找我?”烟绯一脸茫然。

胡桃还没能说什么就被男孩抢了先，看见来者是鹿野院平藏后更是满头问号，这俩人什么时候又扯上关联啦？

鹿野院像是感知到了胡桃的目光，也朝她友好地挥挥手：“想必你就是胡桃同学了吧？

幸会幸会~看上去你们的确如万叶说的关系很好呢!关系很好”这西个字像是触动了两人相连的某条神经，二人几乎是同时脸色变了一下。

“…哟?”鹿野院平藏点破沉默，拿出一支粉红色的钢笔，“今天我专程来，是有东西要交给烟绯同学的。

这是你的吧？”

烟绯仔细看看，有点吃惊：“…是是!这是我的笔!前几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丢了，我差不多要放弃找它了!谢谢你啊、鹿野院同学!”钢笔在阳光下转了转，笔上金色的楷字闪闪发亮：希望我的宝贝女儿 烟绯 快快乐乐。

“噗、不用这样叫我，平藏就行啦。

举手之劳举手之劳~今早上你和小忍走得太急，没能给你，现在OK了!就当交个朋友吧，拜拜!”没能给烟绯回答的机会，平藏急匆匆地奔走，只留桃绯二人默默相对。

“哎呀!完了!”烟绯猛地一拍桌子，“我还有事没和平藏讲，你你你你等我一下!!”说完就飞也似地冲了出去，留下一首没能出声的胡桃坐在窗边，被烟绯离开时带起的风吹乱了头发。

笨蛋小律师…我又不会跑到哪里去。

“等、等等!”体育白痴烟绯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，“我、我是想说…那天，我们不是故意的…”平藏会心一笑，朝烟绯摆摆手：“那天?哈哈、我当然知道!你们根本没有那样做的理由嘛!是不是逛了夜市后迷路啦？

不是本地人的话的确容易这样，五郎同学到现在也没能认熟从那里返回寝室呢。”

烟绯大概也没想到平藏的反应，支吾了两下，狠狠点头：“…谢谢，对不起!这是秘密哦?嗯、嗯嗯!”璃月，上次下这么久的雨是多久呢？

靠在墙角的油纸伞下淌了一条弯来扭去的细流，钟离的左肩湿了一角，在木桌前静静坐着，望着窗外的飘雨出神。

身形佝偻的老人从门帘的另一方出来，手中端盘上两杯清茶徐徐冒着热雾。

“有劳了。”

钟离拿起一杯，浅抿了一下。

“帝君客气了。”

老人翻找着什么东西，一会儿才腾出空档打量两眼钟离，“近几日，璃月是越来越冷了。

还时不时下点小雨，我房里的花儿啊，都没有什么精气神咯。

帝君你也是，衣裳都湿了还穿着，也不怕着凉?虽然神魄犹存，到头来也抵不过凡胎肉身，应当注意这些啊…”钟离默然把喝了一半的茶搁下：“歌尘说的在理，钟某理应听从。

璃月的秋日颇少多雨，出门时太急忙，误拿了堂主的伞，这才湿了肩头。

…无伤大雅。”

“是啊，璃月很少下这么久的雨呢。

港里的船恐怕也出不去了吧?”被称作歌尘的老太太言罢又看了两眼窗外。

“说起胡堂主…呵呵、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啊，我常看她蹦蹦跳跳从街边过去来着。”

提起胡桃，钟离脸上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：“那孩子啊，总有耗不完的精力。”

虽说平时不免有些吵闹，但这几天没能见着她，还是有想念在的。

“有精神好啊，烟绯那孩子整天整天埋在书堆里，我还希望她那双眼睛里多几丝生气呢。”

“人各有不同，这也是人与人之间不可缺失联系的原因所在吧。”

钟离阖上眸子，“缘这东西，谁也道不清。”

“毕竟谁能忍受伶仃一人呢?”歌尘接过话头，“有交集是好啊，有交集是好啊。”

雨渐渐小了，钟离并没有马上回应歌尘的话，只是无言地盯着茶中自己的倒影。

“只愿，交集之后不纠缠作了死结，不留长久的遗憾去苦了自己。”

钟离的目光又重新落到窗外景色上，缓缓的话音仿佛为二人的聊天按下暂停键。

老人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——那是一朵蓝白相间的花，在雨中微微张开了花苞，随风轻轻摇曳。

………欲买桂花同载酒。

天边己经染了大片日落果的色彩，傍晚在不知不觉中就来了。

烟绯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，等待着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响起。

胡桃一下午都没有什么消息，中午也没和璃月小队同行，大半天的，竟没有再次出现在烟绯的视线里。

听万叶说，她加入了决赛圈。

烟绯莫名有一种不安，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事上。

申鹤老师昨天来电话说，说运来海这些天己经可以通船了，如果稳定下来，估计明后天就能回家了。

大家都特别高兴，唯独烟绯乐不出来。

不知道为什么。

所谓“疏离”计划，明明完成得很好。

只要割舍下这一段时间里不该产生的依赖，胡桃还能在她自己的天地里快乐很久，烟绯可以带着自己接近她时引来的“坏”又远离她。

胡桃、胡桃。

我们还是远远的，就像之前一样最好。

…?“你在哪里?”蓦地，一条弹窗消息跳进烟绯黯淡的眼睛，映出一片亮色。

丹书铁契：?胡桃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跃动，然后连按好几下右下角的把那西个字一口气删除。

人群里行秋隔很远喊了几声，她才愣愣回来。

“胡桃?你跑得也太快了。”

行秋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，喘着粗气扶住胡桃的肩膀。

胡桃却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：“行秋，如果胡桃突然远离了你，你会怎么办?啊?”行秋显然是没想到胡桃会蹦出这一句，而且弦外之音己经弹到他脸上来了。

“重云如果有一天疏远你了，你会怎么办?”丹书铁契：我在宿舍丹书铁契：刚下课，怎么了?胡桃瞟了两眼手机，又仓促地看了几眼行秋。

丹书铁契：今天不是很想吃晚饭“——算了，”胡桃扭头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，“你和他们去吧!诶、诶!”行秋反应过来时，己经连胡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。

“吵架了?”最后一节自习课之后，总是人散得最快的时候。

秋天天黑得早，教学楼里很快只剩稀稀拉拉几间教室亮着光，还有就是走廊里并不亮的小灯。

万叶的衣摆随着晚饭荡来荡去，枫叶状的金属挂饰叮当作响。

烟绯低着头没出声，首到寂静里这唯一的声响止住。

风停了。

“对不起了万叶，这原因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万叶只是看着烟绯。

“…那胡桃呢？”

那胡桃呢?烟绯的眼皮因为这个牵动心弦的名字跳了一下，兜里的手机戏剧性地响起。

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了一瞬，又彼此让开，让电话铃声回响在走廊。

“不接吗?”万叶的明知故问让本来还有点坚定的烟绯动摇了。

在系统自带的无聊节奏第三次重复时，烟绯还是接起了电话。

“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，请稍候再拨……”胡桃垂下握着手机的手，抬头望着楼上听不清聊天内容的万叶和烟绯，瞳色里落下几分灰。

心里落寞的理由又是什么?她也不知道。

“…下雨了啊。”

有水滴落在她发顶，点湿了殷红的梅花发夹。
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像回过神一样在包里摸索，却没找到什么东西可以遮雨。

“怎么样?申鹤老师说，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。”

“那么，”钟离起身道，“今日的谈话就不得不到此结束，天色暗矣，往生堂内还有些琐事待钟某处理，恕无法继续奉陪，但实在是一段快乐的时光。”

歌尘掩唇轻笑，眉目里渗出种年轻姑娘般灵动的情态，“只是又下雨了，我又腿脚不便，就不送您了。”

“当然，这种细雨也不能湿透了我衣裳，慢慢走吧，并不会滑倒。”

钟离把纸伞拿在手里，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，“那么，再会。”

小木门吱呀呀地开了，一撑圆伞钻出来，油纸上一簇红梅在阴沉沉的雨夜，分外亮眼。

“胡桃?”淅沥雨声里，烟绯的声音给胡桃冰凉的神经添了几分温度。

“你在这儿做什么?淋雨了吗?衣服打湿没有?”见胡桃没有什么反应，烟绯忍不住又问了一串问题。

“我在等你。”

胡桃用力眨眨眼，看上去有点疲惫，“可是我忘记带伞了。”

“伞?”烟绯忙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伞，“我有!你来的时候淋雨了吗?”胡桃把有点乱的头发整理了下，接过伞：“没淋什么，我们回寝室吧。”

“啊…好。”

烟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，牵住胡桃的衣角。

“…”胡桃的脚步顿了一下，“伞有点小，你离我近些吧。”

那个停顿很微小很短暂，但的的确确是存在过的，就在一刻间。

为什么，不牵我的手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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