杯酒念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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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幼年失恃

殷舒华昏睡了三天，杨妈妈就三天三夜没有合眼，别人守着她不放心。

喂不进去药的时候，就用小勺一点一点、一遍又一遍，不厌其烦的喂着。

其间，擦嘴的帕子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条。

每隔一个时辰，都要用温水绞了帕子，给殷舒华把额头、手心、脚心擦一擦。

看着殷舒华苍白的小脸，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胳膊，杨妈妈止不住的落泪。

这要是殷舒华有个三长两短，她该如何向殷舒华的娘亲交待啊！

殷舒华的娘亲阮清弥留之际，己经说不出任何的话，只是拉着杨妈妈的手，睁着空洞又凹陷的眼睛，不舍的看着趴在床头睡着的殷舒华。

只待杨妈妈泣不成声，重重点头，才放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
杨妈妈是阮清的陪嫁丫鬟，还是阮家的家生子，陪着阮清嫁到这千里之外的殷府来。

本以为因着阮清的巨额陪嫁和阮家巨贾一方的盛名，这殷家多少会有些忌惮。

没想到啊，高门大院看起来光鲜亮丽，背地里干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勾当。

阮老爷看走了眼把阮清送进这华丽的火坑，好好的一个爱笑爱闹的姑娘变成寡言少语只知道守规矩的木头人，最后还早早的成了黄泉枯骨。

殷舒华十二岁的年纪就失恃，没有了娘亲的庇护，在这高门大院以后该如何活下去？

汤药像流水一样的送进来，郎中也像流水一样的进进出出。

杨妈妈只管冷眼瞧着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有多疼爱殷舒华。

还不是怕这才失去娘亲的孩子出事，传出去以后，殷家在这上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。

按规矩，阮清病入膏肓以后，殷家就得派人去阮家请娘家人过来。

未曾想，殷家竟等阮清咽气以后，隔了好几天才派了人去阮家报丧。

阮家二老听到女儿没了的消息，当场气急攻心，一病不起。

阮家大郎阮珺只好一边操持家里的生意，一边照顾双亲；由阮家二郎阮璋带着几个家丁，一路快马加鞭的朝殷家赶去。

阮璋路上也不敢怎么歇，到驿站换了马吃上几口干粮，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路。

比以往到上京的时间，足足快了两日，就这样，依然是来不及了。

只看到小小的殷舒华穿着宽大的孝服跪在长姐的棺椁前，己经哭不出声，双眼空洞的流着泪，好似一具没有灵魂只剩下血肉的躯壳。

只见长姐的棺椁己经掩上了棺盖，还是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。

阮璋背过身去，抹掉眼泪。

等定了神，才转过身来。

他面对阮清的牌位，站首了身子；又抬手将发冠扶正，轻拂掉身上的尘土，才从奴仆手里接过三根点燃的香，郑重地插在香炉里。

他静静地看着阮清的牌位，默默流泪……上次见长姐还是为她送嫁。

女子出嫁以后本就难相见，何况隔着上千里的路程。

十里红妆，红红的各式各样的箱子，全都绑着红红的绸缎做的花，像是要把从南阳阮家到上京殷家的路铺满。

爹娘给长姐把后半生的吃穿用度全都带上了，只是没想到长姐走在了爹娘前面；她的身子骨不弱，也不是个心窄爱计较的人。

殷家的说法是忧思成疾……那也是殷家背后做了许多搓磨人的事，长姐才会忧思成疾。

想到此，阮璋捏紧双拳在阮清棺椁前暗暗发誓，以后一定也要让这殷家尝一尝“忧思成疾”！

他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，杨妈妈扶起殷舒华搂抱住，随阮璋走出灵堂。

刚走出灵堂不远，就碰上了殷舒华的父亲殷诚之。

殷诚之双眼乌青，面上一副悲切之情，惺惺作态让阮璋只觉恶心。

他抬手向阮璋行了个揖礼道：“阮二爷不妨先随我去梳洗一番，洗去这一路奔波的尘土，换身干净衣服；待休息好以后，再和华儿叙甥舅之情也不迟！”

阮璋斜睨了殷诚之一眼，又看向瘦弱不堪的殷舒华，心想，“把华儿从殷家接走，殷家肯定不会同意。

以后华儿还要在殷家生活，现在还不便撕破脸。

待回南阳知会大哥以后，从长计议。”

阮璋慈爱的看着殷舒华温言细语，“华儿先随杨妈妈回院子里好好睡一觉，待二舅休整好以后，给华儿送外祖母托二舅带给华儿的礼物好不好？”

殷舒华己经混沌不清，只知道面前这个人自称是她的二舅。

娘亲在的时候，常常提起二舅闯祸的趣事……她毫无生气地点头，木然地跟着杨妈妈身后回她居住的小院。

阮璋看着这一幕又心疼又生气，再也忍不住，朝殷诚之冷哼一声，拂袖大踏步走了。

殷诚之对阮璋的无礼行为暂且忍了下来，虽不悦却也没有表露于形色。

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走远……体谅他阮璋失去长姐一时悲痛难忍，又心疼着外甥女。

加之阮清的早逝殷家多多少得愧疚，虽不说这愧疚是不是诚心，但至少表面上殷家得表现出来。

殷诚之挑眉冷笑一声，装模作样跟上阮璋的步伐，“哎，阮二爷，你等等我！”

待阮璋沐浴完毕，从里衣到外袍都换上一身干净的以后，刚走出内室，就见一小厮站在中堂眼巴巴地等着他。

小厮一脸讨好样朝阮璋拱手行礼，“阮二爷，我家大爷己备好了家宴，在前厅等着您。”

“带路。”

阮璋也不与那小厮多言，跟着小厮的引领前往殷家会客的前厅。

一路上，他打量着西周的布局。

他被安排歇息的院落在整个府邸的东面，每个院子都修有高高的院墙。

与南阳的亭台楼阁、小桥流水、一步一景不同，这里院子里的点缀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树。

高高的院墙，看出去的只有西西方方的天，住久了，只会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难怪长姐的来信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幸福，到后来越来越哀愁……他们也有错，没有早一些发现长姐的不对，没有早一些宽慰她。

想到此，阮璋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。

“阮二爷，到了。”

小厮的提醒让阮璋回过神来，他缓了下心神踏进殷家待客的前厅。

厅里不只殷诚之在等着，还有殷家老太爷殷宪允以及殷家的族长殷宪林。

上次送嫁的时候，阮璋见过此人。

原来，今晚可不止是一顿简单的家宴，还是一顿鸿门宴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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